■提示

　　《游戏的人》讨论了游戏在文化起源和社会生活中所起的作用，从本质上反观游戏，考辨出游戏对文明发展的推动作用，强调了“文化本身在很大程度上打上了游戏的烙印”。学者赫伊津哈对游戏本质的探讨，是研究游戏的人无法绕过的里程碑。　　

　　鲁迅在《野草》集里写道：“游戏是儿童最合法的行为，玩具是儿童的天使。”其实，聪明的孩子是玩出来的。出生于19世纪的荷兰学者约翰·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文化的游戏要素研究》（以下简称《游戏的人》）中已经告诉读者：文化以游戏形式产生，即一开始就是在玩儿游戏。他甚至直接说：最初阶段的文明就是“玩”出来的。　

　　《游戏的人》这本书从本质上反观游戏，在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语言、法律、战争、知识、诗歌、戏剧、哲学、艺术、教育中，赫伊津哈一一考辨出游戏的作用，强调了“文化本身在很大程度上打上了游戏的烙印，带有游戏的性质。”

　　文化的开始是玩游戏

　　在科技发展到元宇宙的今天，赫伊津哈在上个世纪就已经预见到游戏对世界发展的重大推动力。他认为，人类社会的重要原创活动从一开始就全部渗透着游戏。比如，人类独创的语言，每个比喻都是文字游戏。人类通过对生活的表述，创造了另一个与自然界共存的诗意世界。再比如，戏剧本身就是在玩游戏，游戏能把参与者带进另一个世界。游戏还有更本质的特征，即“只是在假装”的意识。它起先向我们展现的方式：一首间奏，一段我们日常生活的幕间表演……渐渐，游戏成了必需品，促进了文化，竟然成了文化。

　　作为19世纪后期的欧洲学人，赫伊津哈有着深厚的学术背景，是荷兰著名的语言学家、历史学家，他经历过一战的痛苦，又在1942年被德国占领当局囚禁。战争创伤让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幻灭感，这些经历影响着他的思索与写作。《游戏的人》1938年问世，成为他的代表作，1944年他完成的英译本出版，1945年荷兰解放前夕赫伊津哈病逝。

　　赫伊津哈坚信，文明是在游戏中并作为游戏产生发展起来的。也许他早已预测到，在他离开后的半个世纪，游戏以更加纷繁复杂的形式、突飞猛进的势头风靡在这个世界上。正像他在书中写道：无论何时，哪怕文明再发达，游戏“本能”也会全力重新强化自己，让人如痴如醉。

　　因此，可以说：最初阶段的文明是玩儿出来的。“没有游戏要素，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文明”。

　　游戏带来了审美体验

　　赫伊津哈认为，游戏趋向美，它把暂时的、受约束的规则带进活动中，对规则的些微偏离都会“毁掉游戏”，游戏带来了高品质的节奏与和谐，游戏具有审美价值。玩儿游戏的人希望在规则秩序中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这种有序形式令游戏方方面面都充满活力。

　　在作者看来，古人的战争和游戏融为一体，战争中也充满着游戏要素。中国古代军事首领大战前常常互换一壶酒，追忆往昔和平岁月，互致敬意，郑重其事地一饮而尽。对阵作战也像在玩儿一场游戏。常见一员猛将策马冲击敌营辕门，不慌不忙地用马鞭数着敌营栅栏的木条。

　　秦晋之战中，两国君主面对面安营扎寨。两军列阵，并未开战。晚上，秦遣使告诫晋军“两军不乏勇士！请明日交锋！”晋军看出使臣眼神闪躲，判断秦军要逃，但并未想追杀恋战，而是第二天按兵不动，目送秦军安然撤退。此时，对阵的士兵不过是战争游戏里的“玩偶”罢了。

　　古代法国居民也有这样的传统，围城军队开炮后，他们却站在城墙上掸帽子上的炮灰，仿佛在玩一场吹牛游戏。

　　游戏是一种社交冲动

　　作为知识量储备超大的语言学家，赫伊津哈经常旁征博引各种语言中的文化现象，读者常会感觉信息量密集，甚至生涩难懂。但只要适应了语境，熟悉了作者的论证方式，本书还是非常好看的，而且书中不乏幽默机巧的语句，看进去后，你忍不住对作者机敏的论证发出赞赏的微笑，仿佛一起经历了一段好玩儿的文字游戏。

　　“诗歌最初能创造文化，它从游戏中产生，并且生来就是游戏。”作者认为，人类写诗是因为感到需要群体游戏。柏拉图认为，创造就是游戏，而且悲剧和喜剧都源于游戏。雅典喜剧是从酒神节不羁的欢饮中产生出来的。悲剧最早就是神圣游戏或表演仪式。

　　哲学家天生好辩，而辩论与竞赛又不可分离。游戏或竞赛的实质是一种社交冲动，比文化本身还古老，而且就像真正的酵母，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仪式、诗歌、音乐、舞蹈、哲学、战争规则、生活习俗都是在游戏模式中发展出来的。在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赫伊津哈一一考辨出游戏的作用，强调了“文化本身在很大程度上打上了游戏的烙印，带有游戏的性质”——即文化是游戏的，而游戏又不完全是文化的。尽管赫伊津哈写的并不是电子游戏而是更广义的游戏，但他对游戏本质的定义和探讨，是每一个研究游戏的人都无法绕过的里程碑。

　　对文化史有兴趣的读者，和立足想掀开“游戏”面纱的读者，翻阅《游戏的人》不妨是一段有趣又有些难度的“思维挑战旅程”。

　　带上你的好奇心，出发吧。

校对：杨 旭
责编：杨东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