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鹏
这两年出现了演唱会逢开必爆、一票难求的现象,人们也未必仅仅因为喜欢某位歌手进场,而是希望站进一个人头攒动、热烈呼喊的现场,希望融入这样一种回忆氛围,在那短暂的几个小时里投入一场狂欢,在足够的空间和人海中,释放内心的情感。
我是在松花江结冰的轰鸣声里订的票,来到广州看凤凰传奇的演唱会现场。珠江的雨是斜着下的,不像东北的雪直愣愣砸人。场馆外穿旗袍的阿姨在发陈皮糖,金丝眼镜腿上拴着《月亮之上》歌词裁成的书签。
内场第五排的沈阳大哥拿着印有“玲花俺女神”的瓷缸,无锡来的程序员小伙算着最佳跟唱分贝值。当《自由飞翔》前奏炸开,我前头的大叔突然蹦出句东北腔:“这鼓点儿得配酸菜缸敲才带劲儿!”
穿校服的广东男孩教我挥荧光棒画菱形,说这是南粤的雨燕。后排上海阿姨用吴侬软语喊“凤凰涅槃”,被我们齐齐带跑偏成“凤凰炖酸菜”。唱到《最炫民族风》时,整个看台都在跺脚,震得我兜里揣的松塔酥碎成末,旁边成都妹子的喊声绝对能冲上云霄。唱到《荷塘月色》“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时,广东老爷子突然用粤剧腔接了声“唉呀咿呀”,全场掌声盖过了音响。
散场后,我在凌晨的沙面岛游荡,穿人字拖的青年还在弹着《荷塘月色》,戴耳机的白领经过时,不自觉地和着凤凰传奇的鼓点。
回程飞机上,我想:这年头谁不会在KTV里唱两嗓子?可为啥还要千里迢迢来看现场?大概因着荧光棒扫过脖颈的灼热,比手机屏幕的蓝光多了37度体温;因为大爷大妈荒腔走板的合唱里,藏着算法算不准的生命力;更因为当玲花甩开豪放的嗓子时,那一刻,天南海北的人们都成了同片土地上疯长的红高粱。
在万物皆可虚拟的年代,我们依然需要这种笨拙的相聚。就像东北的酸菜缸必须用脚踩实,某些快乐注定得用汗津津的肉身抵押。当短视频把音乐切成15秒碎片,体育场里却有上万人愿意为一段4分钟间奏集体静默。那些随性而起的合唱、失控的跑调、被汗水浸透的歌词本,构成了现代人的“不可复制性”。那些精准推送的音乐APP永远不会懂,当《山河图》前奏响起时,广州的雨、哈尔滨的雪、上海的霓虹,会在人们震撼的身体里,酿成同一种滚烫的乡愁。
责编: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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