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古塔 咱镇有仨

  三座塔中,东平房塔居东,为六角形,靠山临湖,修缮后显得更加俊秀。

  黄花滩塔上的雕塑很细腻。

  八棱观塔上的雕塑造型古朴。

  黄花滩塔上拐角腰线设计精美。

  本报记者 朱忠鹤 文并摄

  核心提示

  一个乡镇坐拥三座辽塔,这样的景象在国内亦属罕见。在朝阳市龙城区大平房镇的土地上,静静矗立着三座辽代古塔:分别是八棱观塔、黄花滩塔与东平房塔。千年时光流转,古塔未曾褪去本色,青砖与纹饰里仍透着当年的壮丽气象。如今,它们不仅是当地最醒目的建筑地标,更早已融入乡土日常,这份跨越千年的历史厚重,因为有了今日的人间烟火而愈加充满魅力。

  壹 三塔同立 因风格迥异闻名

  大凌河水,静流千年。它从辽西的山谷里漫出来,绕着柏山山脉余麓,在朝阳市龙城区大平房镇冲刷出肥沃的冲积平原。河水流过的地方,三座辽塔像三位沉默的老者,分别立在八棱观村的塔山、黄花滩村的西塔山、东平房村的东北山丘上,各具特色——八棱观塔玲珑挺拔,黄花滩塔雄浑简约,东平房塔精巧别致。

  它们相距不足几十公里,却各抱地势,俯瞰着脚下的河流与田野,把辽代的砖石温度、精神印记,悄悄藏进了每一道砖缝、每一处雕饰里。

  大平房镇吸引了不少的游客,朝阳市内有直通大平房镇的专线客车。记者寻路时,在候车地点偶遇一位同往大平房镇的高二学生——他的家就在大平房镇的一个村子里。

  他刚从沈阳归来,聊天中,透露的都是对沈阳这座省会城市的向往。当记者聊起朝阳灿烂悠久的历史时,这位少年惊讶得不住眨眼,连连追问:“是吗?是吗?”

  客车上,记者与少年邻座。当记者问及大平房镇的三座古塔历史时,少年给出的信息并不多,只说去姥姥家的时候会经过其中的一座塔,但那座塔叫什么名字、建于哪个朝代、有什么建筑特点,他说不清楚。他说,在小时候,没少跟小伙伴去那里玩,因为太熟悉也没当回事。如今,儿时的伙伴们很少聚到一起,但提起那座塔仍然感到很亲切。

  一小时后,客车停在大平房镇,主街两侧,门市林立,但顾客不多。站在镇里,记者原以为会隐约看到三座古塔中的一座,结果令人失望。一旁等客人的出租车司机正在招揽生意:“走啊,看辽代古塔,咱镇有仨。”他看了看记者,说:“三座塔离这儿都挺远,你只能坐车去看了。走啊,我拉你去。”

  事后证明,司机没有说谎。这三座古塔虽然同居一镇,但它们彼此距离并不近,若不是驾车前往,仅凭步行的确困难。

  谈好租车价钱后,记者扣紧车门,车子向第一座塔——东平房塔驶去。车窗外,成片的庄稼已经开始收割,尘土透过车窗挤进了车内,黑色裤子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细土。

  从地图上看,三座塔沿大凌河的流向错落分布。八棱观塔在最西端,坐落在塔山顶上,山下的大凌河自西南向东北蜿蜒流去,对岸4.5公里处是辽太祖为安置汉民所建的建州城遗址,东北7.5公里处则是辽圣宗时迁址后建的建州新城。

  黄花滩塔在中间的西塔山上,山下500米即是那座辽圣宗时期迁来的建州城遗址。古城与塔隔田相望,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城里的喧嚣伴着钟声。

  东平房塔在最东,三面环山,山脚下荡漾着燕山湖的碧波,给这座塔增添了几分清幽。塔身造型规整,保留了辽代密檐塔的典型形制。四面设券门,雕刻着缠枝莲、飞天等图案,线条流畅,细节精致,尽显辽代工匠的高超技艺。

  “尽管风姿各异,三座塔却共享着辽代建筑的魂魄。”朝阳市龙城区博物馆负责古建筑工作的孙航对这三座辽塔的情况熟稔于心。这些年来,她一直从事文物保护和研究工作,没有人比她到这三座塔的次数更多。

  孙航说,这三座塔都是砖筑密檐式塔,由塔台、须弥座、塔身、塔檐、塔刹五部分组成,遵循着同一套“辽代建筑密码”——主要建筑材料都是青砖,八棱观塔和黄花滩塔使用的素面砖用于塔顶,沟纹砖用于塔身,东平房塔使用的都是沟纹砖,砖的尺寸随部位调整;黏合物多为黄黏土与白灰,还会加入糯米浆增强黏性,这种“灰浆配方”在辽代砖塔中极为常见;砖雕题材都以佛像、飞天、乐伎和动植物为主内内容,既是装饰,也是辽代人的精神写照。根据史料记载,辽代自辽圣宗起,“各州各县建塔、修塔活动贯穿辽代”,这三座塔便是那段历史的实物见证。

  贰 女承父业 两辈人的坚守

  孙航是地地道道的“女承父业”型。她的父亲是朝阳当地知名的考古与文物保护工作者孙国平,朝阳地区多处“三燕”文化遗址考古发掘现场都有孙国平的身影。

  孙国平一辈子几乎都耗在朝阳地区的古建筑与古遗址里,虽然年过七旬,但精神矍铄的他记忆力极好,只要问及朝阳当地的考古遗址,他都如数家珍,流畅作答。

  采访中,孙航讲起很多往事。她记得童年跟着父亲到工作单位时,目光所及,不是各种古迹文字材料,就是各种等待维修的文物构件。那时的孙航不懂这些,只觉得父亲的世界太枯燥——没有惊天动地的考古发现,只有擦不完的尘土、记不完的数据,连说话都要放轻声音,怕惊了数千年的文物残片。“砖缝里藏着千年的气。”孙国平总这样对孙航说,可她那时候满心思都是城里的电影院和新裙子,根本不理解父亲这句话的含义。

  长大后,受到父亲多年熏陶的孙航同样选择了“古建筑保护专业”,也走上了与父亲当年相同的道路。此后,工作几经变动。在“辽塔保护维修工程”启动之前,孙航来到朝阳市龙城区博物馆工作,开始守护包括三座辽塔在内的当地古建筑。“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指引着我。”她若有所思地说。

  孙航跟着老馆员学文物保护,研究得愈深,愈发觉得脚下这片土地历史的厚重,也愈发理解父亲当年的痴迷与执着。

  踏访辽塔时,孙航开始学着父亲的样子,测量塔身,记录砖雕残损,甚至像父亲当年那样,轻轻拂去砖瓦的尘埃,修护着每寸塔体。那一刻,她仿佛与辽代的工匠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孙航说,也有人会问她,身为一个女孩子,守着这些古建筑和古遗址不觉得闷吗?她总是摇头说:“我觉得闷的不是砖石,是没读懂它们的故事。”

  如今孙航也常带年轻人去看塔。风又起,铃铎再响。她知道,自己正在做的,就是接过接力棒,把大凌河畔的砖石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流传向更远的岁月。

  叁 文化纽带 塔已融入村民的日常

  三座塔中,黄花滩塔与建州城的关系最是紧密,像一对共生的兄弟。

  建州城的故事还要从辽太祖时期讲起:公元10世纪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击败渤海国后,将俘获的人安置在唐代昌黎城旧址,建起了早期建州城(今朝阳县木头城子镇);到了辽圣宗时期,因屡遭水患,建州城迁至大凌河北岸的黄花滩村附近,即如今距黄花滩塔500米的那片古城遗址。

  辽代的州城,往往以塔为标志性建筑,建州城也不例外,城迁来了,塔也随之矗立。在黄花滩塔上,记者看到一个铭牌,上面刻有“刘节度使”这个人名。经了解,在辽代,建塔时刻下普通人名字的事并不多见。

  这个“刘节度使”名叫刘伸。《辽史》记载,刘伸是当时的建州节度使,他“政务简静,民用不扰”,大灾之年还曾舍粥救济难民。这位没有政治背景、靠科考步入仕途的官吏,为何要建塔?或许是为了安抚汉民——辽代是契丹族建立的王朝,汉民是城中的主要居民,塔成为那个时代民众的精神寄托;再或许是为了彰显辽代的“文治”,砖塔上的雕饰、斗拱的工艺都是辽代文明的象征,塔的矗立,也是王朝权威的无声宣告。

  如今,建州城的城墙早已湮没在田野里,唯有黄花滩塔还立在山上,守着古城的遗址。塔南山下50米处,还有一座规模宏伟的佛寺遗址,应是当年与塔配套的建筑群。

  站在塔下,品读塔身上的诸多细节,依稀可见千年前辽朝人的生活场景:塔身券门上方的花篮装满花朵,飞天手托果盘……这些细节里藏着辽代人对未来的向往,也藏着他们对现世安宁的期盼。

  2012年,黄花滩塔与另外两座辽塔一同完成了维修,新的塔刹矗立起来,青砖被重新勾缝,来镇里参观的人更多了。今年57岁的王德佳是一名资深摄影爱好者,曾数次到镇里拍摄黄花滩塔。他向记者讲道,印象最深的是在一个秋日的清晨。当时,他裹着薄外套,守在塔旁的坡上等待拍摄日出,当第一缕阳光爬过塔尖,把塔身染成暖金色时,他被震撼到了。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那一刻,古塔似醒未醒,光影在砖石上流动,连空气里都飘着历史的诗意,这哪里是看塔,分明是与千年前的时光对话。”

  当然,悄悄改变还有塔下的村子和村民的生活。古塔修复后,游客的脚步声打破了村子的沉寂,农家院里的鸡蛋、蔬菜、苹果、枣等特产引起了游客的关注。村民把游客请进院子,随手摘下几个苹果请游客免费品尝,游客纷纷下单购买,改变了10年前挑着农产品去镇上叫卖的历史。王姓村民说:“现在守着塔卖水果,一年挣的钱顶上种三年地挣的,连说话都有底气了。”

  如今,三座辽塔已经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游客与村民的一根文化纽带。它们见过最古的时光,也拥抱最新的日子,年年常青又岁岁温暖。

  资料库

  八棱观塔 黄花滩塔 东平房塔

  地址  朝阳市龙城区大平房镇

  年代  

  价值  三座辽塔造型各异,为研究辽代建筑提供实物例证。因三座辽塔沿河而建,在一个乡镇内,为整合开发旅游资源打下基础

责编:齐志扬
审核:刘立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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