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陶然
秋水是北方秋景里温柔的注脚,以沉静的姿态涵纳着秋的意韵。站在高处望去,湖水便成了一块被秋阳浸得温润的玉,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只安安静静地铺在河谷里、楼宇间,把高远的天、金黄的树影都妥帖收进怀里,透着一种疏离又端庄的优雅。
我曾在暮秋的午后,踩着落满杨树叶的小径,寻访秋水。彼时两岸的杨树早已褪去浓绿,叶片染成深浅不一的金色,风一吹,便簌簌地落进水里。秋水稳稳接住这些细碎的金黄,不晃不荡,任由它们顺着水流缓缓漂远,像给河面盖上了一层薄而轻的锦缎。河面上极少有波纹,只有偶尔掠过的水鸟,翅膀轻点水面,才会漾开一圈圈淡痕。待水鸟振翅远去,那些痕迹又很快收拢,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这般从容,恰是它涵纳万物的气度。
岸边的芦苇也黄了,细长的茎秆挺着,顶端的芦花却软软地垂着,风过时便有细碎的绒絮飘落在水面上。它们不似柳絮那般漫天飞舞,只是静静地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与水中的云影、树影交织在一起。我沿着河岸慢慢走,鞋底碾过干枯的草叶,发出细碎的声响。这声响在空旷的秋野里格外清晰,却一点也不喧闹,反倒衬得秋水愈加静谧。阳光透过疏枝洒下来,让人心里也跟着沉静下来,仿佛被这湖水涵纳的秋意裹住。
这般平静的秋水,最易引人想起“秋水伊人,在水一方”的句子。或许是这澄澈里藏着太浓的秋意,又或许是这静默中透着几分疏离的典雅,总让人觉得,该有位身着素衣的女子,立在那水湄之上。不必刻意梳妆,不必轻颦浅笑,只静静地站着,便与这秋水、这秋山、这秋风融成一幅画。
北方的秋水,是懂时节的。它知道秋日短暂,便格外珍惜这澄澈的时光,把每一分秋意都细细涵纳。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时,秋水被笼在一层薄纱里,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变得模糊,只有水面泛着淡淡的光,像蒙着一层细绒。待朝阳升起,雾气渐渐消散,秋水便一点点露出它的真容,愈加清亮,把初升的霞光也收进怀里。正午的秋阳最烈,却也晒不烫秋水的凉,伸手探进去,指尖会触到一股清冽的寒意。这寒意不刺骨,却能瞬间驱散秋燥,让人神清气爽。到了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秋水也跟着变了颜色,从澄澈的浅蓝变成温暖的橘粉,岸边的树影、人的身影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光,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秋本就难得这般高远平静,北方的秋水更显珍贵,它涵纳的不仅是秋的光影,更是秋的灵魂。它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让每个路过的人,都能在它的澄澈里,寻到一份久违的安宁。
风掠过水面,带着秋水的清冽。我望着那片平静的秋水,忽然明白,北方的秋之所以动人,不仅在于天的高远、叶的金黄,更在于这秋水的优雅——它不刻意讨好,不张扬炫耀,只安安静静地守着一方天地,把秋的韵味都藏进澄澈里,稳稳涵纳。
责编:张晓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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