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在发掘马鞍桥山遗址内的兴隆洼文化时期的房址。
来自全国各地的考古工作者在马鞍桥山遗址参观文物。
本报记者 朱忠鹤 文并摄
新成果
日前,朝阳市建平县的马鞍桥山遗址展示了5年考古发掘阶段性成果。研究发现,这是一处集合了距今约8000年的兴隆洼文化和距今6500年至5500年的红山早期文化的遗址,先民们在此连续生活了2500年,他们从事农业生产,居住于半地下式房子里,“村子”周围有环壕,祭祀区与居住区相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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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这里居住?不同部族在此生活了2500年
乳白色的风力发电车矗立在山巅,迎风转动;坡地农田里覆盖着白雪;多块5米×5米的探方镶嵌在大片裸露的工地上,它们提示着来访者,这里是一处正在发掘中的考古现场。
进入11月份,受天气影响,马鞍桥山遗址已经不见了往日忙碌的考古人员,只剩下安保人员和严密的安全防护网。
马鞍桥山遗址位于朝阳市建平县太平庄镇石台沟村西南方的一个山梁上,自2019年正式发掘以来,考古工作者已经在这里连续发掘了5个年头。
马鞍桥山因形似马鞍而得名,从远处看,两个稍高的山坡中间夹着一个低洼之地,因此,当地人称其为“马鞍桥山”。
经过连续5年的发掘,马鞍桥山遗址的历史样貌以及几千年前生活在这里的先民的生活图景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处集合了距今约8000年兴隆洼文化和距今6500年至5500年红山早期文化的遗址。简单地说,在史前时期,先民曾在这处山坡上生活了2500年。
那么,这里究竟生活着怎样的一群人?他们靠什么生活?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精神世界?考古专家从不断出土的文物中找到了答案。
“目前来看,不是同一拨人连续在这里居住了2500年,很有可能是一个又一个部族陆续在这里生活,这个部族走了,那个部族又来了。可以肯定的是,马鞍桥山的这处山坡一直是史前先民居住的首选之地。”马鞍桥山遗址发掘领队、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馆员樊圣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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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什么生存?红山文化早期已大量种植谷物
研究发现,马鞍桥山遗址在考古研究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这里是我省第一处既有兴隆洼文化又有红山文化的遗址。
从时间演进轴线来看,距今8000多年的兴隆洼文化是红山文化的源头。在此之前,我省境内仅发现两处兴隆洼文化时期遗址,留下众多待解之谜。马鞍桥山发掘的是我省第三处兴隆洼文化时期遗址,可见该遗址的重要性。
在马鞍桥山一处正在发掘的兴隆洼文化时期房址中,记者看到,石斧、石磨盘等文物堆放在一起,可以遥想8000多年前生活在这里的兴隆洼先民的生产生活状态。
——这里是我省第一处集合了红山文化早期居住址和祭祀区的遗址。
位于朝阳市建平县和凌源市交界处的牛河梁遗址距今5000多年,是红山文化晚期的重要遗址。那里出土了大量的红山玉器以及女神庙、祭坛和积石冢等重要遗址,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红山先民的居住生活区。“马鞍桥山”比“牛河梁”早了1000多年,这里既发现了先民的居住址也发现了祭祀区,这对研究红山文化早期先民的生活方式提供了样本。
——这里明确了红山文化早期先民已经实现定居农业的社会模式。
此前,学界一直认为,红山文化时期的先民是靠渔猎方式生活。考古工作者通过对马鞍桥山遗址出土的动植物标本进行科学检测和分析,证明在红山文化早期阶段,这里已经开始大量种植谷物,其农业生产较发达,为红山文明的形成提供了强大的经济动力,并进一步证实了其“中华文明的直根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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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环境怎样?半地下房屋,“村”周有壕沟
从2019年到2023年,经我省考古工作者的细致发掘,生活在马鞍桥山、距今8000年至5500年的先民生活样态逐渐清晰起来。
先民的“村子”有深沟保护。或许是为了防止野兽侵扰,红山文化早期先民在“村子”四周挖了一条椭圆形的深沟,考古工作者将其称为“环壕”。经测定,这条环壕周长近900米,上面宽、下面窄。经过几千年的风雨侵蚀,环壕当初的深度目前已经无法确定。
那么,“村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呢?环壕里,在5.4万平方米的地面上,先民的房址清晰可辨。与我们现在的村庄相似,先民的住宅也分大房子和小房子,且南北向成排分布。此外,“村子”里还有先民丢弃垃圾的灰坑。
房子为半地下式,室内活动面铺垫一层厚约5厘米含有大量白色小石子的垫土,较平整、坚硬,相当于铺装了一层硬地面。房门都是朝东开放,便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房门映照屋内。
房子里,与房门正对的,还有一个深坑式的灶址。从平面上看,这个炉灶呈圆角的三角形,直壁或斜直壁,灶壁和灶底抹一层泥,个别灶内有二次改造使用抹两层泥的灶底。由此可见,不论是取暖还是生火做饭,红山文化早期先民是在房子内进行的。
值得一提的是,考古人员在一处房址里发现了两具人骨,这些人骨并不是人去世后直接将尸体放在房子内,而是尸体腐烂后,对人骨的二次捡骨,并将两具人骨叠放在一起,和完整的陶器叠压着。樊圣英表示,这种形制到底意味着什么,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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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有精神生活?祭祀活动反映朴素的宇宙观
研究发现,在红山文化早期,先民开启了定居农业模式,还专门营建了祭祀区,可以在家门口举行祭祀活动。与众所周知的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相比,不论是时间之早,还是祭祀区与居住区毗邻,马鞍桥山遗址都较独特。
马鞍桥山遗址的祭祀区主要位于“马鞍子”中间凹进去的位置。实际上,整个祭祀区是一处经过两次精心规划设计与营建的祭祀场所。第一次建设是依托北部一座小山头,对东、西、北三面山坡进行修整,形成三层“梯田”形的祭祀场所。第二次建设是在祭祀区的南部进行垫土,形成一个新的祭祀场所。
在马鞍桥山遗址发掘现场旁的临时展厅内,陈列着一个4至5月龄的幼年个体梅花鹿骨架。这头幼鹿的骨架是在祭祀区内发现的,依据出土状态,这头鹿应该是被肢解后放到祭祀坑里的。
“这可能是‘肆解’的特殊祭牲礼仪,这种祭祀方式在商周时期常见。”樊圣英表示,用动物幼崽祭祀的行为可能反映了先民认为动物幼崽更为“纯净”的思想观念,这种观念一直延续至后世,商周时期发展至顶峰。记者了解到,“崇鹿”和“尚鹿”是北方民族分布广泛、源远流长的一种文化习俗,在此前的红山文化遗址中曾发现多起相似的祭祀行为。
在临时展厅的中心展柜里,还有一件涂有红色颜料的石耜引起了记者的注意。时隔几千年,这件两面均涂有红色颜料的石耜上仍可见当年红山先民涂抹的花纹痕迹。
这件石耜出土于祭祀区里的一个大型祭祀坑,与它同时出土的还有23件完整陶器,以及一套作为农业工具的石器,其中包括播种用的石耜(犁)、收割用的石刀、加工谷物时使用的石磨盘和石磨棒。考古人员据此推测,此坑应是专门为祭祀农业生产活动所做,体现了红山文化先民祈求农业丰收,对天地自然的崇拜和敬畏。
此外,小型祭祀坑内还发现鹿科动物骨骼和贝类等祭祀品。
从2019年至今的五年时间,考古人员厘清了马鞍桥山遗址形成演变过程。樊圣英告诉记者,红山文化先民首先建设“梯田”式祭祀址,再建设垫土式祭祀址,最后建设房址与环壕,体现了大凌河中上游地区红山文化遗址与西辽河地区红山文化遗址在居住址方面有着高度统一性,但在祭祀方面存在较大差异。
“红山文化先民除了祭祀神明(女神庙内出土人形泥塑)和祖先(大型积石冢)外,还对农业丰收进行祭祀,由此可见,这一时期的先民已有了朴素的‘天人合一’宇宙观。”樊圣英说。
责编:闫 尚
审核:徐晓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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