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郁
《必要的角度》是诗人黄灿然20年前评论集的旧作,我曾经淘到过老版,一度爱不释手,常翻常新。此次新版作了很多的修订,有的删、有的改写、有的增补,看起来比之前的版本厚重了不少,像是一本新书。
黄灿然是诗人,也是翻译家。他的诗歌我很喜欢,他翻译的众多经典之作,让我受益匪浅,比如他翻译了苏珊·桑塔格、约瑟夫·布罗茨基、切斯瓦夫·米沃什、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卡尔维诺等人的作品,这个翻译金链上可以一直续写下去,可谓生命不止,翻译不停。
诗人翻译家好像是个不搭调的称呼,但是了解中国文学界现状的读者都应该知道,诗人与翻译家是多么相得益彰。首先大多数翻译家都不太擅长翻译诗歌,诗歌独特的韵律、节奏、意象等等,需要深思熟虑才行,不单单准确就可以达标了。能够把握诗歌独特节奏的只有诗人才行,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同样的诗歌版本,诗人翻译就比普通的译者要好得多。国内能称得上诗人翻译家的寥寥无几。
黄灿然翻译了很多经典作家和诗人的作品,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些大名鼎鼎的作家和诗人还不为人所知,所以在翻译之余,他就写了不少译介性质的评论,构成了这本书的第一部分。现如今看,这部分内容显得浅显了不少,但是其中还是有不少独具慧眼的论断并不过时。书中的第二部分是谈论翻译的文章,这也是本书中我最喜欢的一辑。因为这些关于翻译的文章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并未显得过时,尽管我们现在有了网络和AI,世界变成了地球村,人人都可以自由交流沟通,但是翻译却从未如此紧迫过。文化之间有大翻译,文本之间有小翻译,新旧之间需要有语境的翻译。翻译如此重要,就凸显出翻译家的重要性。
比如,在翻译界,我们经常看到推崇某位名家的翻译如此经典,但是平心而论,翻译不存在经典,翻译永无止境,翻译没有唯一的经典。任何翻译都是有时代性的。所以对很多名著的翻译,从来都不嫌多。我们应该鼓励更多的翻译版本。
当然,诗歌翻译中很可能有点不同,比如在书中我非常喜欢的一篇是《译诗中的现代敏感》,开篇就提到了中国当代文坛的一个困境,老一辈功力深厚的翻译家觉得现代诗难懂,或者对现代诗不感兴趣,所以导致很多经典的现代诗歌一直没有翻译过来,而青年一代的译者因为外语或者汉语的修养不足而翻译得捉襟见肘——这也是当代译者的困境,都知道翻译的费用低,没有保障,还不能作为学术成果申报,译者很多时候只能当成业余爱好,或者“为爱发电”才行。随着AI工具的流行,现在借助工具翻译的越来越多。看起来是方便省事儿了不少,但是译者如果不能掌握好母语和外语,翻译很多时候也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黄灿然在书中提到了众多的前辈翻译家,比如卞之琳、穆旦、冯至、袁可嘉、王佐良、陈敬容、郑敏等,我们至今还从这些前辈作家的翻译文本中受益,但是对新一代的读者而言,他们更需要属于自己时代的语言和翻译的风格,才可以更好地接受。用黄灿然书中的原文就是“不同的时代必须有不同的文体,也必须有不同的翻译风格”。所以,每一个时代都需要有属于他们的翻译家,使用他们擅长的语言,打造属于自己的译者之风。
在这本书最后的增订版后记中,有段话让我印象很深。黄灿然说他有属于自己写评论的一些原则,比如诚实,“只写自己长期积累、深有体会、发自内心的东西。同时,我也怀疑评论的某些终极价值,并逐渐减少些评论,而宁愿多翻译些好评论”。话说得非常中肯,送给我这样的书评人共勉。
编辑:王天琪
责编:闫尚
审核:徐晓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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