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
以前,我在南方一些旅游小镇的街巷,会遇见不少头戴簪花、身穿各色汉服的游客。簪上花,游客们不自觉也昂首挺胸、步履款摆起来,眉目含笑,摇曳着头上的旖旎风景。“鬓毛不属秋风管,更拣繁枝插帽檐。”“杂与鬟簪插,偶逐鬓钿斜。”从古人的诗作中可知,彼时簪花的手法,或是在帽上簪花,或是将鲜花与金钗玉簪组合成烂漫头饰,女人簪花,男人也簪花。在古代,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簪花习俗,春天繁花盛开,正是簪花打扮的旺季。
如今,沈阳故宫宫墙内外的石板路上,经常会看到头戴簪花围的姑娘,“钗边烂漫插,无处不相宜”,姑娘们鬓边簪着芍药、玉兰,整个人像从春日花树上落下来的,连走路都带着甜香。北方的簪花和南方的不一样,她们手里攥着的不是绢花,是真真正正的鲜花——开得泼辣的芍药、碗口大的牡丹,甚至带刺的玫瑰,统统被拇指粗的金钗穿起来,沉甸甸压在鬓角,像是把整个北方的春天都别在了头上。
宫墙外的簪花店里,深枣红的木架上挂满了铜胎珐琅的簪子,蝴蝶翅膀上掐着金丝,牡丹花瓣边缘鎏着银边,累丝金凤簪的尾羽上还缀着东珠。一位穿着藕荷色旗装的姑娘正在簪花,三枝朱砂芍药斜斜插在鬓边,金钗尾端的流苏擦过姑娘耳垂,胭脂色的花瓣微微发颤,比画上的福晋还多了几分活泼俏丽。
“得选半开的花骨朵,太开了容易蔫,太生了又没那股子精气神。”店主指尖捏着玫瑰,顺着花蒂往上缠细铜丝,三绕两绕就成了朵能簪在发间的花,铜丝外头还缠着同色的绢纱,远远看去,竟分不清哪是花瓣哪是丝缕。旁边竹篮里躺着晒干的茉莉,店主说,“天热时就用这个,搁在玛瑙小罐里,能香一整个夏天。”有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来簪花,她挑了三枝牡丹,用鎏金的蝴蝶簪固定,“牡丹得配硬气的簪子,不然压不住它的大气。”说话间,店主又为穿宝蓝旗装的姑娘簪上两枝白牡丹,配着银镶玉的簪子,“白牡丹得配素净的簪子,不然抢了花的清气。”姑娘转身时,旗装的下摆扫过青砖,头饰上的流苏轻轻晃着,就像从《红楼梦》里走出来的探春,带着一股不让须眉的英气。
南方的簪花多是素色的,白瓣黄花,衬着水乡的温婉。可北方的簪花偏要浓色,大红大紫的花配着金钗银簪,姑娘们的旗装往往是重色的,宝蓝、绛红、墨绿,她们在红墙根下、在凤凰楼前拍照,阳光从飞檐上漏下来,照在姑娘们的头饰上,金钗银簪闪着光,她们宛如从画卷里走出来的格格。
北方的簪花从来不是单独的装饰,它是连着历史、连着这红墙碧瓦长出来的。那些花纹,是故宫梁枋上的缠枝莲;那些配色,是琉璃瓦与朱墙的相映成趣;就连姑娘们的步态,都带着几分宫廷里的端方。她们走在故宫的巷弄里,头饰上的流苏扫过砖墙,像是把三百多年前的光阴都别在了发间,像故宫的飞檐一样,稳稳地立在时光里,把北方的浪漫与历史,都簪在了每个热爱它的人头上。这大概就是北方簪花的妙处,它不是轻飘飘的装饰,而是沉甸甸的时光在吟诵。
责编:闫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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