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禾

　　看到一株安静的梨树，就想到了故乡的梨花。近年来，每当春天来临，回老家乡下看梨花就成了我心中抹不去的念想。然而几个春天匆匆过去，每每都未能如愿，这倒成了我的一块心结。清明前后种瓜种豆，正是乡下开犁播种的日子，也是梨花盛开的时节。

　　今年清明过后的一天，我终于踏上了西去葫芦岛寻访梨花的旅程。葫芦岛的梨花名气最大的应该是绥中县明水乡、秋子沟乡和建昌县和尚房子乡、养马甸子乡。当地栽培梨树，至少有700多年的历史，如今除了传统的安梨、花盖梨、白梨以外，还有改良的南果梨、红香酥梨等新品种，产品远销海内外，是闻名遐迩的梨果之乡。

　　汽车在前往明水乡蜿蜒的乡级公路上行驶，路边杨柳吐绿，前方洁白的梨花漫山遍野迎面而来。人在车中坐，车在花中行，人车一体，仿佛穿行于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汽车停在半山腰的明水乡祝家沟村党支部门前的广场上，村部连同41户农房是去年秋天规划新建的。我站在广场上环视四周，大大小小十余座山峰连绵起伏，远看山山岭岭、沟沟岔岔，到处都是果树，到处都是梨花，蔚为壮观。

　　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栽培果树，因此农民也是果农。乡党委王书记告诉我，就在去年的8月20日，这里发生了百年不遇的严重洪灾，短短一天工夫下了一年的雨，达500多毫米，一时电力中断、桥路冲毁、房屋淹没。由于预警及时，组织有力，无一人伤亡。党和政府永远是人民群众强大的依靠，入冬前，水毁的道路修复了，河道治理加固了，新房建好了，受灾群众搬进了敞亮暖和的新屋。

　　鸟瞰山下一片近300亩的旱田，人们正在引水开渠、平整土地、筑坝防洪，旱田正在改为水田，而且是按稻田画设计的。如今祝家沟成了旅游网红打卡地，许多人家开办了民宿、农家乐。上一周，村里举办了首届梨花节，北京、沈阳、秦皇岛等地游客慕名而来。春天观花，夏秋摘果，深秋赏画，除果业以外，乡村旅游将成为祝家沟又一可观的收入来源。看到这些、听到这些，是我此行的意外收获。徜徉在山间观赏梨花的小径上，清晨的小雨，让水珠还挂在雪白的花瓣和嫩绿的树叶上，阳光透过晶莹的水珠折射出七色的光，鸟儿在树间跳动、啁啾。驻足在一株有百岁树龄的安梨树下，粗大的树干植根于瘠薄的山地里，树皮皲裂，凸显岁月沧桑，老树虬枝酷似苍鹰的爪。然而，梨花依旧挂满树杈，真可谓老树春深更著花。白花绿叶相伴生长的是安梨树，秋天青涩的果实放在土窖里储存，转年春天梨子就会黄澄澄、酸溜溜，咬一口，口舌生津。一阵微风袭来，绿叶婆娑，花瓣飞舞，如细雨绵绵。

　　移步一处嫁接后的果园，花儿含苞待放，枝条齐刷刷地向上而不横出斜逸，只见白花不见绿叶。果农说，这是嫁接的新品种红香酥梨。红香酥梨先开花后长叶，那叶子黄中带绿，梨子个大、皮薄、汁多，绿色果皮上附着淡淡的红色，深受市场欢迎。

　　在一处台子地的边缘，果农正在给一棵老梨树培土、垒坝、围堰。原来，洪灾使这株梨树根部大部分裸露出来，悬在土坎子上，果农不指望这树还能开花结果。然而，当春风吹来，一朵朵花骨朵布满枝头，绚丽而又浪漫地呈现在人们的面前。我对这一树普通的梨花肃然起敬了。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歌咏梨花，无论是晏殊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苏轼的“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还是陆游的“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先生们笔下的梨花都不是我眼前场景的梨花。文人们寄托梨花以不同的情感，也难免“感时花溅泪”。然而，我眼前的梨花不但洁白无瑕、冷艳娇美，更可贵的是那一棵棵老梨树，是那样的乐观、向上、坚韧、顽强。读懂了梨花，就读懂了梨树，也就读懂了我那可敬可爱的乡亲。

　　饥肠辘辘，告诉我要吃午饭了。在一户灾后搬进新居的农家小院，主人洋溢的笑脸，朴实热情的招呼，价廉而又丰盛的饭菜让我感动不已。高粱米饭水豆腐、土鸡蛋羹、干炸小河鱼、山野菜蘸大酱……又让我大饱口福。“秋天到了，欢迎您再来摘梨果。”年轻的村支书发出了新的邀请。

　　回来的路上，我久久不能平静，打开车窗，回望祝家沟的山山岭岭，目之所及，生机盎然，春光无限。这里，前程似锦；这里，梨花飞雪满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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