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集团部落”封锁
决不让日寇掐断抗联的“根”
22位烈士墓。
22位抗联少年营战士牺牲照片。
1936年4月26日,为拔除伪双山子警察署这颗毒牙,东北抗联一军一师包围了盘踞在崔家大院的敌人。辽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卢骅沉痛讲述:“战斗异常惨烈,22位少年营战士壮烈牺牲。更令人发指的是,凶残的敌人竟割下他们的头颅,摆在大墙外拍照‘炫耀’。”
这张在互联网上令无数国人锥心刺骨的照片,像一页被血泪浸透的史书,无声地诉说着抗联战士的英勇不屈。彼时,日寇正加紧推行“集团部落”政策,对抗日武装进行疯狂“讨伐”。在敌人构筑的“铜墙铁壁”封锁下,抗联战士即使弹尽粮绝、饥寒交迫,依然以血肉之躯为武器,在“绝境”中踏出“生路”。
“集团部落”场景展示。
本报记者 卢立业 文并摄
盛夏的丹东宽甸双山子抗联烈士陵园,松柏挺立如坚定的哨兵,守护着长眠于此的二十二名东北抗联一军一师少年营战士。不远处,崔家大院战斗遗址,是他们生命最后绽放的战场,也是日寇推行“集团部落”政策下残酷斗争的见证。
实地寻证
7月中旬,记者随辽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卢骅探访宽甸双山子村。村路边杂草丛中,一块不起眼的长方形条石瞬间吸引了这位抗联史专家的目光。
他俯身拨开杂草,仔细端详条石的形制和磨损痕迹。“这是辘轳石,过去井上汲水的关键部件。”卢骅指着石头边缘的凹痕,“你看这磨损程度和整体形制,它很可能是双山子‘集团部落’仅存的实物遗存。”他语气凝重,“在‘集团部落’里,村民连打水都受到严格限制。”
“集团部落”——日寇为镇压抗日力量,强迫村民迁入设有高墙、炮楼、铁丝网的集中居住区,形同监狱,又称“集家并屯”或“人圈”。这一残酷政策自1933年起在东北迅速蔓延,至1939年,全东北已建成12565个“集团部落”。
双山子“集团部落”,正是这上万个“囚笼”中,少数还能找到实物痕迹的遗址之一。行走在狭窄的村路上,卢骅指出:“村子基本保留了‘集团部落’格局。虽然草房变瓦房,但房屋结构、这三米宽的村路,都是当年的底子。”
谁能想到,这片宁静村落曾是日寇铁蹄下的苦难之地?1935年4月,日伪军将这一地区划为“讨伐”重点,强行“集家并屯”,烧毁了天桥沟山脚下四平街、大小佛爷沟的民房。无家可归的百姓,只能被驱赶进划定的“集团部落”。“双山子‘集团部落’,在当时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的‘集团部落’,聚居人口有数千人。”卢骅说。
被圈禁的生活苦不堪言。从双山子“集团部落”旧址到天桥沟约16公里,如今驱车20分钟可达,当年农户种地却需每天跋涉五六个小时。“日寇哪管百姓死活?他们就是要困死人,掐断抗联的根!”卢骅愤慨道。
血泪禁锢
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内,一座高3.85米、宽3.55米的“集团部落”场景复原模型森然矗立。甫一走近,一股重重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瞬间将观众拉回80多年前凌源市河坎子乡的恐怖现场:围墙高筑,四角炮楼耸立,仅留两处大门作为出入通道,整个空间弥漫着监狱般的窒息感。解说牌上“日伪制造河坎子乡‘集团部落’人民财产损失表”的数字更加刺眼:670人被摧残致死,3721间房屋遭拆毁或焚烧。
丹东首个红色乡级政权——四平乡政府主席宋言诠,原住天桥沟四平街。他曾回忆,1936年秋,“日寇开始并屯,烧房子,我们被迫搬到双山子”。宋言诠的回忆所反映的正是日伪推行“集团部落”的普遍暴行:用刺刀强迫百姓离乡背井,违抗者整村遭机枪屠戮。
除了造成的生命与财产损失,敌人还在“集团部落”内布下了严密的管控网络。据卢骅介绍,“集团部落”设有日本守备队、警察署、拘留所、自卫团、协和会、道德会,甚至专门派遣特务,严密监视群众的一举一动。
这种全方位的监视,其实就是为了切断百姓与抗联的联系。“为了防止老百姓援助抗联部队,日军还实行严苛的保甲制度和‘十家连坐法’,即一家援助抗联,十家同时论罪。”东北抗联史实陈列馆研究部主任周浩说,日伪当局在“集团部落”内通过户口登记、发放居住证明书与身份证、实行指纹鉴定等手段,将管控的枷锁越收越紧,让百姓的生活被牢牢禁锢。
史料记载,居民出入“集团部落”大门须出示证件,经岗哨检查。行动时间被严格限制:日出时,居民可以外出劳动,日落前必须归宿。
高压之下,“集团部落”内生存境况极端恶劣。缺衣少食,住所简陋,温饱难求。一首民谣道尽辛酸:“‘集团部落’怪事多,男女哭喊苦连天;十冬腊月无处住,眼望旧房泪涟涟;新房木、抹黑烟,大瓦房、露着天……”
“集团部落”对东北人民毒害至深,更如毒刃直刺抗联生存根基。吉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李发锁深入研究抗联历史发现:“在14年东北抗战中,对抗联危害最大的莫过于‘集团部落’。这项最阴险恶毒的政策,割裂了抗联(鱼)与人民(水)的联系,几乎将抗联逼入绝境。”
绝地反击
日本关东军曾制定《治安肃正计划》(1936.4-1939.3),妄图以军事“讨伐”为主,辅以经济封锁和诱降,三年内彻底剿灭东北中共组织及抗日武装。然而,敌人的“铜墙铁壁”挡不住东北人民的抗日意志。残酷政策未能阻挡住抗联冲破封锁的脚步,更割不断抗联与百姓的鱼水深情。
以游击战术破封锁: 抗联灵活运用游击战,或化整为零渗透“集团部落”周边破坏设施,或集中兵力猛攻守备薄弱据点,令日伪防不胜防。卢骅站在崔家大院遗址前说:“1936年4月的崔家大院战斗,目标就是摧毁双山子‘集团部落’的伪警察署。”尽管此役受挫,22名战士牺牲,但抗联对“集团部落”的反击从未停止。史料记载,仅1937年8月至1938年6月,三江省、牡丹江省的“集团部落”就遭抗联袭击79次。
靠民心所向铸后盾:抗联始终心系民众疾苦:废除苛捐杂税,严惩贪官污吏,没收汉奸土地分给贫农。正是因为一心为民,群众成为抗联的坚强后盾。在东北抗联史实陈列馆内,国家一级文物“靖宇马刀”便是见证。农民蒋国恩为抗联运粮被捕,受尽酷刑未泄露杨靖宇行踪。脱险后,杨靖宇便将马刀赠予了蒋国恩。周浩更指出,连“集团部落”内的一些伪保长、甲长也暗中为抗联传递情报、筹集钱粮,“他们明面为日伪服务,实则是抗联的联络员。正是群众的支持,给了抗联前行的力量。”
凭自力更生屯田自救:1937年起,抗联各部陆续屯垦。同年11月,周保中在干部会议上明确提出:“为打破日军的层层围攻,部队必须大量储备给养和军需物资;可组织老弱病残人员建立自给屯,以此应对敌人的封锁困局。”就这样,战士们在深山老林的隐蔽处搭建密营、开垦荒地,主要种植的农作物有玉米、土豆等。
尽管“集团部落”的封锁如铁桶般严密,东北抗联奋起绝地反击,不仅粉碎了日伪彻底消灭抗日武装的阴谋,更以艰苦卓绝的斗争,有力地支援了全国抗战。
责编:张晓楠
审核:刘立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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